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宦修派大臣的特点,一是相对年轻,大多四十岁以下。二是重视实干,多是唐廷自己培养出来的官吏。
宦修派官员在朝中的势力还不太大。但在地方上,尤其在江南、荆襄、益州、岭南,势力已经很强。
南方州牧,半为宦修。郡县官吏中,宦修也越来越多。总的来说,在州郡之两级,宦修官员的势力最大。
与一般官员不同的是,宦修官员主张仕途既修行之道:仕本是道。
宦修派官员有比较完善的教派思想理论,以及严谨的修炼法门,修道目的也很鲜明。
他们对仕途的理解,以及做官的目的,在境界上相对其他官员提升了一大截。他们的政治理想,也比一般官员旨趣更高。
在他们眼中,为了荣华富贵做官是有违道心的堕落,是魔道心障,不但最终会失去荣华富贵,还会受到天道和神明的惩罚,生前身后不得解脱。
而只要身体力行的虔心修炼仕道,富贵尊荣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,总有施展抱负的机会,根本不必刻意追求,也无须追求,所谓不争是争,争是不争。
就算得不到富贵尊荣,没有身居高位,也仍然能感应天地神明,获得天道王朝的气运,超凡脱俗于世间,修成正果,解脱升华,成就圆满大君子,精神不死不灭。
他们有自己的经典,有自己的神格教主,以各地武侯祠为庙宇。很明显,这根本就是宗教的形式。
只是,这种宗教是大唐天道教的一个派别,本质上属于天道教。虽然他们以诸葛亮为教主,但仍然以昊天为至高神格。而天道教最重要的经典和,同时也是他们的最高经典。
这是根植于华夏传统政治道德,在天道教和大唐吏治制度催生下的产物。
也正是因为如此,李洛和崔秀宁都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。否则的话,早就出手取缔了,怎么可能容忍这个新派别发展壮大?
宦修派的出现,或许是大唐体制下的必然趋势。宦修派其实是要取代旧有的士大夫阶层,填补空白,成为一个新的士大夫阶层。
只不过,以往的士大夫阶层还不具备如此强烈的道家宗教色彩,也没有这么严密的理论体系。
这是一个脱胎于道家、儒家、佛家以及程朱理学的新贵。因为如此契合华夏传统,如此符合大唐的政治文化需求,简直就是完美,无可挑剔,生当其时。
…………
七月流火。关中下了一场雨,整个长安城都清凉了不少。
如今的关中,八水共治,林木成荫,环境比元据时代好了太多。起码,降雨比以前多了。
关中是一个盆地平原。以往关中下雨,四周山上的雨水必定倾泻而下,横流平原,将地面冲刷出一道道沟壑。
可是现在,在郭守敬长达数年的治理下,山上的雨水全部流到环山渠道,再经过渭水和泾水,洛水,贮存在郑国渠和其他水利大池。
加上数年以来关中绿治大兴,植树造林数十余万亩,使得水土流失越来越少,竟渐有几分秦汉时期的景象了。
这个时代的关中环境治理难度,当然比后世要容易太多。毕竟还没有破坏到那种积重难返的程度。
雨停日出,时值夕阳西下,整个关中山河壮美如画。而耸立在关中高塬上的长安城和紫禁城,更是在夕照中美轮美奂,嵯峨壮观,犹如天城。
大明宫星空台上,皇后崔秀宁带着一群儿女,正举着千里目登高望远。
星空台本来就是长安最高的地方,比南城大慈恩寺的大雁塔还要高不少。所以能极目百里,一览关中山河。
更何况还有千里目。可以说,崔秀宁和皇子公主们,完全能看清几十里外的农家院子。
站在这里用千里目望远,长安内外数十里方圆内的景象都能一览无余。崔秀宁甚至能看到三原县唐高祖献陵上的神殿。
崔秀宁看到关中到处出现的人工林,如同一块块翡翠镶嵌在大地上,而上林苑的方向更是出现一片林海。很明显,关中的环境恢复取得了很大成效。
为了绿治工程,这几年光是去关山草原采集草籽的奴隶,就有数千人。每年在雍州和凉州种下超过十万斤的草籽。
更别说在秦岭、陇山等地挖掘树苗和采集树籽的奴隶了,更多。
这才换来关中乃至整个雍州的环境改善。
只要始终贯彻绿治国策,百年之后,关中的环境应该能恢复到汉朝时期。
按照雍州的农业政策,已经禁止开荒增加耕地。推广小麦和红薯土豆之后,雍州的粮食也完全可以自给。
崔秀宁完全不担心将来的粮食问题。
数数大唐如今占了几个粮食基地就知道了。
首先,东北大粮仓在大唐手里,移民已经越来越多。
随着环境和水利的好转,中原会再次成为大粮仓。
湖广大粮仓、长江三角洲大粮仓、益州大粮仓、珠江三角洲大粮仓、华北大粮仓。
更有红河平原、湄公河平原、恒河平原、洞萨里湖平原…
可以说,后世着名的亚洲大粮仓,都在大唐手里。
将来还怕没粮食?
无非是暂时粮食紧张而已。
“母后,长安城的人越来越多了。”李征放下千里目说道,“太阳要落山了,还有人络绎不绝的迁入长安。”
崔秀宁点点头,“这些人,大多是各州的商人,他们有钱,又看中长安城的商机,所以趋之若鹜,千里迢迢的迁来。”
李征没听过商机这个词,但也明白是什么意思。
“母后,据说商人唯利是图,虽然我大唐有商道之说,可是能遵守商道之人,想必不多。这么多商人来长安住,京都商人太多,儿臣担心不是好事。”
另外一个小男人越王李律却是说道:“太子哥哥有什么好担心的?商人不是钱多吗?他们有钱,父皇母后就能多收税啊,这不是好事么?”
李征笑着扫了李律一眼,没有反驳。
今年以来,二弟越来越喜欢和自己争论了。而自己越认真,二弟也越来劲儿。
所以他也学乖了。只要二弟出言唱反调,他就不争辨,一笑而过。
崔秀宁敏锐的发现,征儿和律儿虽然年纪还小,可竟然没有以前那么和睦了。
虽然两人从来不吵闹,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亲密无间。
律儿越大,就越喜欢和征儿比较,也越羡慕征儿所拥有的。
作为长子和次子,两个孩子都是那种比较早熟的聪明孩子。越是这样的孩子,竞争心理就越强啊。
“国家不能没有商人,无商不富。”崔秀宁道,“但商人多是图利而轻德。所以,朝廷才要制定商法,推行商道,来约束他们。商人的作用是物通天下,互通有无,整合资源。害处是操纵市场,垄断物价,造成金钱至上的风气。”
“朝廷既要扶持商业,又要用商道和商法给他们立规矩。既要用,又要防,始终以中庸之道权衡,调济阴阳,抓大放小。朝廷经济之命脉,如矿业、军工、粮食、盐铁、金融、医药等,都要国营,不可交于私人经营。”
“你们要记住,国家之本,始终是农工。农工兴旺,则百业兴旺。农当然是粮食、丝棉、牧渔。工呢?工就是制造,如制瓷、开矿、造船、制盐、纺织、酿酒等业,也是像农一样出产。这农和工,都是创造财富。”
“商就不同了。商就是买卖,贩运,做的是差价,行的是贸易。所以商人本身不产出财富,只是让各自财货流通天下,互通有无。”
“也就是,农工是本,商贸是末。但国家固然要重视农工,却也不能打压商贸。因为农工和商贸,有如同阴阳两极。若商贸孱弱,那么农工出产就会积压,财富就难以流通,也就无法继续增长…”
李征和李律听完,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。
尤其是李征,毕竟年长,他很快释然说道:“儿臣明白了。要是农工不强,财货就不多,百姓没有多余的产出和别人交换。就算商贸繁荣,这物价也肯定很昂贵,百姓日子还是很难过。”
“可要是商贸不行,百姓的财货就会积压,无法和别人交换。种粮食的粮食吃不完,却用不上瓷器。制造陶瓷的陶瓷用不完,却吃不到粮食,百姓的日子同样不好过。这就是阴阳不调了。所以,朝廷大政,就是要调济阴阳,使得农工商贸并举,相得益彰。”
崔秀宁很欣慰的摸摸李征的头,“正是如此。皇帝和朝廷,要调济天下阴阳,州牧要调济一州之阴阳。阴阳乃道之本,这就是以道治天下。”
西方人不讲阴阳,一味求物用之极致,一切为了享受物质便利,美其名曰高科技,结果将后世人类社会带入不可测的境地。
在后世,环境破坏积重难返,病毒进化难以控制,贫富分化令人发指,核扩散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能够毁灭人类多次,整个社会处于空前的焦虑之中,人类的生存危机日益严峻…
可换来的是什么呢?
无非是物质丰富了,衣食住行等方面便利了。可是明明生产技术如此发达,世界上大多数人仍然在为生存挣扎,幸福指数长期低迷,成为物欲的奴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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